和田，我们见证着奇迹
知道要来和田，逢比较相投的店主都说：“去看看吧，你到现场一定会震撼的。”
这个“现场”，说的是高展的红枣基地，和田皮山县，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一角。
“和田，有时间，只要能抽的出时间，一定要去。”
沙漠化绿洲的故事，我们见证的，有圣牧，有高展的甄如意。
高展为了一颗好枣冲进新疆塔克拉玛干沙漠开荒种枣与圣牧为了一杯好牛奶挺进乌兰布和种草养牛，缘起和心路历程都极其相似：
因三聚氰胺而发的初心，冲进沙漠的决绝、经历万般的磨难。
“清汤挂面碗底沙，夹生米饭沙碜牙，帐篷睡听大风吼，早晨起来脸盖沙。”
“拌着沙子吃米饭很常见。煮挂面面条严严实实裹几层、抓紧时间煮好捞到碗里，沙子多到不敢嚼，囫囵吞到肚子里，就这样，汤底还淀着一层沙”。
“一天要吃三两土，白天不够夜里补”就是呼吸都会有土进去。
在塔克拉玛干，高展吃了多少沙？多少土，两年前他曾经去体检，肺部阴影挺多的，他说不抽烟，医生说不抽烟怎么会那么大片纤维化，还让他要注意了，因为代谢不了，当他和医生说在沙漠吸了很多年的沙尘。医生明白，却无可奈何，纤维化或者调稠状的阴影不可逆，没有办法。
当年的高展，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冲进沙漠，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孤勇英雄。
像这样一个纯粹的主角，只需天然去雕饰的真实表达。
种有机枣的缘起
2008年，高展同济大学毕业，前往澳门大学读研究生，那一年刚好是三氯氰胺事件，三聚氰胺事件，促动了不少有情怀的人冲向农业，比如我们曾去过的圣牧，高展也是这些人的其中之一。
那时，高展亲戚里有小朋友喝三鹿奶粉，因该事件，因他在澳门读大学地利之故让他帮忙给孩子代购奶粉和有机食品。
随着代购奶粉的人越来越多，政府甚至对奶粉进行限购。以保障当地奶粉需求。
每天早上还没开门，药店、超市门口早已排了几百人，想吃安全的食品太难太难…
这个事件，对热血青年触动太大太大了。对尚在热血青春的高展来说，他有了一种一定要做点什么的那种感觉。
那个时代还有一些时代属性的特点，苹果1代横空出世，受乔布斯理念影响的年轻人非常多，他们渴望像乔布斯一样去做一些改变世界的事（你当相信且理解年轻人渴望改变世界美好与纯粹的热血，类似的感慨，忆丝芸的君君也提过。
高展的内心特别渴望能做一些为人们提供安全、放心的食品，两年的时间里，这样的思考没有断过。
因香港和西方的有机发展早一些，身处前沿的高展有机会接触到比较多的有机食品，慢慢地意识到做有机需要从最源头做起，脑海里萌生的要从源头做有机的念头越来越强，这种理想和信念，如种子一般，埋进他的心里。
从萌芽做有机，到选择种植有机枣，或许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他出生于郑州，郑州，也即新郑是轩辕故里，也是灰枣的发源地。小时候家家户户都会有枣树，且从他所钟爱的中国传统文化里也发现，从古至今，不管药方还是一些诗词里，都会有很多枣的记录在古籍中。
要说促使他最直接走上种枣的路，那是因，恰好他的母亲特别喜欢枣。
2010年，枣还是一种挺奢饰的食品，很不便宜，简装的枣一袋也要好多钱。
更重要的是，那时候的枣，品质很不稳定，不够甜就会加安塞蜜；不够干（枣湿）就会加防腐剂。这些，都在配料表里明明白白写着。
十多年前，一般人对添加剂可能还没有特别感觉，也不会觉得不好甚至于糟糕的感觉，但对于立志要做有机农业、且花了非常多心思了解有机农业的高展来说，他足够敏感，就如同今日你我身为远方好物用户看到添加剂、防腐剂的敏感那般。
基于这些因素，简单且纯粹地，他就做出了种有机枣的想法。
圣牧为了孩子一杯奶，年轻的他为了母亲一颗枣，冲进了沙漠。
挺进塔克拉玛干沙漠
当理想的种子发芽，他开始了跋涉千里追求纯粹的有机农业之路。
纯净，是首要的：水、土、空气都必须纯净。
他首站去了新疆种枣的一些名地，被地里散落的除草剂瓶瓶罐罐震惊到了。那些干旱的土地，沙漠气候，内吸性比较差，除草相当难，朴素的农民用他们朴素的理解：加大用药量。
土壤被污染的比较严重，他知道，土壤一旦被污染，则难改善。
一个农业专家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改善被污染的土壤最简单的方式是把被污染的土挖掉换新土。
那他就，直接去找一块从未有人染指过的地！
他继续一路向西，少年策马西去天涯，武侠电视里写的是归隐，他则是去寻一块能种他的枣的土地。
2010年，绕着塔克拉玛干沙漠边缘走了一圈的高展，来到了新疆和田皮山县，和田是新疆发展比较滞后的地方，皮山县是和田最落后、发展相当滞后的一个县。
14年前，他所到的那个村子，那里没有一个便利店，没有一个汉族人，全是少数民族。
看到这里未曾被尘世污染，如沙漠千里跋涉看到了绿洲，如登华山到了山顶那般，高展兴奋的跳起来，为这一方净土而高兴，为他心中理想的种枣圣地而开心。
但是，少年人忽略了最基本的一个真理：这里长期未被他人重视，一定有其原因。
只是满脑子装满“纯净”二字的他，那一刻，书生意气般的理想情怀作祟（容易从理想角度出发，且天真地以为自己做得到）。
他坚定他要种的有机，那片土地不能有过任何被其它人为因素污染过半点分毫。
且他将来要种的果树，对隔离带的要求更是严格，要比较宽，要一大整块的地，于是就选择在塔克拉玛干沙漠开荒，想着大干一场...
往后那些张牙舞爪的困难，那时，他想到了吗？没有。在做看起来不可能的事面前，浪漫的理想情怀主义，此刻，是多么重要，无知者无畏的精神是多么可贵。
昨晚回酒店的路上，小波问：
要种有机枣，其实不一定要从沙漠做起也可以吧？找一块干净的地，现在有那么多有机种植的地方，为什么一定要从这么偏远的沙漠？
“那是少年心性，少年内心很纯粹的理想，他想要做的最好、最纯净，他希望，他也相信，自己能够从0开始创建自己的有机枣帝国。”
只是所幸的是，他依然纯粹；14年前有无知者无畏的少年心性纯粹；14年后，他更成熟了一些，但万般磨难又凤凰涅槃之后，纯粹依旧，多了一些更高维度的思考与追求。
种有机枣的升级打怪之路
初生牛犊不怕虎，刚研究生毕业就心头热冲进沙漠开荒的高展，直接碰到了当头棒喝：
那块纯净的地，他拿到农科院检测，土壤有机质含量竟然只有0.3，这是什么概念呢？
天上飞过一只鸟，拉了一粒屎，就这样的一个有机质含量可能也比那片沙漠还要高。纯净到底，有机质也一点不留。
好在此时少年热血在头，拥有碰到问题就解决问题的干劲与雄心，没有有机质那就改良土壤，先种绿肥养地。
刚开始两三年种紫花苜蓿，紫花苜蓿根系比较发达，也比较耐贫瘠，同时也是一种非常好的牧草（圣牧在乌兰布和就种了很多紫花苜蓿），二月兰有绿肥小能手之称。
沙漠除了土壤除了极度贫瘠，水源也极度缺乏，所幸，皮山县南枕“万山之祖”巍巍昆仑，在昆仑雪山脚下，用引水渠、打深水井，引昆仑雪山的雪水过来浇灌。
今日行程，我们溯红枣之源的水源，顺着雪水河而上，路过千年核桃园，再到桑株湖，继续向前直抵昆仑山雪山脚下，大受震撼！
越靠近昆仑雪山，流水潺潺到流水湍急，雪山雪水过处，两旁有不长的绿意葱茏的林带。
这是昆仑山雪水浇灌下的生命！
水源也慢慢解决了。这里看似最轻描淡写解决，却也是日后差点令高展崩溃的迄今为止的最致命一击。
花香蝶自来，草种起来了，就吸引了当地村民的牛羊来吃，草养地、肥地、养牛羊，牛羊再肥地…土壤慢慢地被改良着。
经过近三年的慢慢养地，绿肥养地，这块土地慢慢可以种植了。
像天山外来客那般降临到雪山的高展还碰到的一个头疼问题是：
那个地方没有一个汉族人，维吾尔语听不懂，就从若羌请了个翻译，翻译时也遇到许多问题，翻译错也常有。
不得已，他边用手势交流的同时，自学当地人的语言，也教他们汉语，慢慢摸索在这里扎根、融入的生活方式。
跟着高展种地的农民，他也教他们一些怎么去管理，教他们思想，这些人中很多后来当了村支书第一书记，昨天刚抵达时烤羊肉串的大队长，也是他培养过的人。
无形中培养了人才，高展可开心了：
“他们曾经连村子都没出去过，没见过外面的世界。但现在，他们的生活在慢慢变好起来。”
所以你可以想象那里曾经的落后程度。
当地小孩，学习好的或者热爱学习的，他赞助他们；当地的大学生，只要考上大学的，他会资助他们直至大学毕业。
他做的这些好事，他没有过多描述，没有宣传过，仅仅是我们平常聊天时无意中透露才被知。
所以我们昨天抵达的第一时间，所能看到的民族一家亲的世外桃源景象，那是他无私付出得到的别人爱戴与回报。
2012年，眼看着逐步丰润的土地，终于可以开始种枣了。想着来一个快马加鞭，马上见到郁郁葱葱的枣树林。
天真的高展天真地买了现成的树苗，想用大一点树苗换时间。
却忽略了沙漠是完全不保水的，水全漏掉了。200多万，1600亩地的树苗，因为太干旱，种上去之后全部死掉了。
第二年重新来过，就乖乖去买种子，这回，又碰到了一个老乡，说他体量那么大，种子需求大，帮他介绍种子，给他出厂价，感激过后，这一年的冬天，竟然发现种下去的枣全部冻死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高展前去前往中科院请教，方才得知，它种下的是南方的酸枣，也就是说，这位热心的老乡，给他的是南方的酸枣种子，是过不了冬的。
第三年，这次，真的老老实实从农科院买种子了。
种子问题解决之后，好不容易长出小苗苗、满地有绿芽的欢喜，却迎来了沙尘暴，沙尘暴过处，枣苗无安生。
他说他考虑了沙漠的所有困难，唯独，忽视了沙尘暴。
“在上海，在澳门，台风我都见过那么多次，沙尘暴能大到什么地方去？我低估了它”
你低估的，也将给你沉痛的教训。
好在，沙尘暴后，可以马上重新补，每一次的困难都是一次心与智的磨练。
每一次磨练，强大了一级，对方沙尘暴也最终找到了他的绝技：
拿大的育苗杯，把苗全部罩起来，再拿树枝插到地里面，固定好杯子，等苗长大了耐沙尘，再把杯子拿掉。
1米5棵苗，1600多亩，100多万棵苗，全都套上育苗杯？
仅仅育枣树苗，就用了三年，整整三年。
这一段平实描述，好几个小伙伴听到泪目。
“这是去做一个很原始很原生态的一个基地过程要经历的事。”
这段过程被他轻描淡写地简略成打怪升级，高展说大凡要有所成事，并没有简单的，所以不用刻意去描述困难。
到了15年，枣树也慢慢有了小规模。也慢慢摸索出如何打理他那块地的心得：
“农业需要因地制宜的，它不像工业，把机器设置好就可以去生产，需要结合天气、土壤，不同地块、季节、温度、湿度等多因素，甚至每一棵树都是不一样的。
根据不同地块制定不同方案，碰到困难就解决困难，遇到技术问题过不去了，就想办法请教有实践经验的农业专家。”
仅是绿肥的草，从开始荒漠时期的紫花苜蓿到种枣后的毛叶苕子、箭阔豌豆等豆科绿肥（有枣以后，草不能和枣树争肥，根系旺的紫花苜蓿就不适合）为红枣提供氮源，毛苕子绿肥和饲草兼用，又有很强的固氮能力。
二月兰、油菜等十字花科绿肥提高土壤磷钾含量；安琪酵母食品源有机肥做补充等。
同时摸索出的一套自然循环种植枣的技术，终于在沙漠折腾的第六年收到了2吨的枣。
从10年到17年，一级一级地往上升级打怪。17牛，总算是枣有小收成，第一次盈亏平衡，那一年，来了几个出口的大订单，感觉缓过来了。
荒漠变绿洲，从此康庄大道...老天爷会那么仁慈吗？不，在更多时候，它考验一个人，会以相当残忍的方式呈现，2018年，吃了八年黄沙，本以为苦尽甘来的高展，在这一年里遭遇大沙尘暴，遭遇了车祸（老天垂怜这样一个顽强的人，所以后面故事才得以延续）。
对高展来说更致命的是：
2018年的夏天，他基地挖的深井水池塌了三个，水井塌了，相当于那时他的天塌了。
甚至颠覆了他对这么多年有机农业是不是对的一次思考，能颠覆到这种程度，大概，没有亲身经历，是没办法理解的。
整整三个月，他把自己关在基地里，不出门，也吃不下饭，白了头，他说他现在的几根白发就是那时留下来的。
历经8年开荒种枣，高展已经把枣树还有土地当成了自己的孩子一样，那份感情，对这片土地这片枣树的感情，已融入他的血液里。
看到树、还有枣就缺水状态而无能为力、无助，是非常非常难受。
重新引水不就好了吗？说这样的话是对新疆不了解的人才能如此轻易说出口。夏天，新疆那么干旱的地区，缺水程度很难想象的。
在新疆，水资源是非常宝贵的国家资源，不是你想马上挖井就能重新挖的。每天不断去跑手续，还要想办法从各个井区引水，夏季是用水高峰期，谁都缺水。
“那种感觉反正我形容不出来，感觉就是无能为力，但是还不能放弃，不知道怎么解决还得去解决”
高总描述着当年那个状态的感受，“现在有时想想那会咋过来的，那会真的是最难的时候都没这样过，那一年后来想起这个事儿，真的我现在都想不明白我是怎么扛过来的”。
当他陷入绝境，他曾经帮过的村民，用他们的方式帮着这位爱着他们护着他们的人，有的用水桶提水过来，有的听说他吃不下饭送饭上门…他们说，你的防护林让这里的沙尘暴少了很多…
这些，让他心里产生了另一种震撼，他无形中做的一些事情，给别人带来了不小的价值。
天无绝人之路，当他熬白了头想尽一切办法去解决水源的时，竟然神奇地发现：
他从10年养地开始没停止过种植绿肥植物，在这个生死攸关的关头发挥了生命奇迹———
满地覆盖的绿肥，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给土地蓄水了。最终，枣树活下来了，不但活下来了，当年也仅减产了40%，这在缺水的沙漠里，简直是一个奇迹。
“要不是这个绿肥，在新疆干旱的沙漠里一个夏天没有水，估计我的树都死完了，更不要说做果了。”
没有白走的路，没有白种的草。老天爷以另一种方式，守护着值得守护的人。
杀不死你的，终将让你强大，经历了重重困难、重重考验后，终于熬到19年。
2018年之后，面对过很多困难后，慢慢有了足够坚强的内心。也和这片沙漠，找到了和谐共处的方式，虫子现在不吃他的枣而是吃他的草；
也带动了那一片小气候，小生态，甚至看到了黑天鹅和蛇，这是沙漠里的人连想象都不可能的事，但他做到了。
如果不是跑去种有机枣，他会在其它领域里，从商业角度来说更成功的企业家，2010年，尚未毕业的研究生生涯时，他做项目一年就能挣到千万的钱，这也是他能长期投入有机红枣的实力，也是他少年心性纯粹又自信地想从0开始种枣的底气。
他一边沙漠开荒，一边回中原做项目挣种红枣的钱。直到15年，觉得挣的钱差不多可以养活这片地了，把手里甚至刚中标的项目一并停了，全身心投入到沙漠里的红枣基地，直至今天，依然热爱着红枣这片事业。
他吃苦，他聪明，善用正统的科技力量，用生态种植能种出接近别人用化肥肥料（如果那人不用生长激素的话）种植的普通红枣的产量，所以我坚信技术上，有机是养活我们中国人的；
他敬畏自然，善于从传统、老祖宗的智慧里汲取自然生态和谐与奥秘的一些道理…
我曾怕下笔太重，过犹不及地反而让很多人无法相信我们见证的一切； 又怕下笔太轻，描不出他惊天动地的往昔。笔墨很小，描不下他的伟大，但我们见证的几天，就是他14年的青春。
关于和田的足迹，我们还在继续，高展的枣，高展的有机世界，还有很多，我们，每天见证一些，每天描述一些…持续着
蜗牛
2023-11-9
